猴侠传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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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第三十五话 最后一战

“你便是洬啼?”

“对了,在下便是人送雅号‘浑姣鲤’的洬啼,阿津罗的密档上,不才排名十七。”

“你不像鬼族。”

“那当然,我爹是魔国鲛族人氏,我娘亲是花云国人,我生在芲(花)都建业,自小长在魔都泰封…”洬啼桃花眼盏盏灵动,吹着汤匙中的汤圆,慢慢说来,仿佛就是来和小颠拉家常的。

猴儿见状可吃不下去了,直瞅着白衣人犯愣,额上冷汗滴落,紧张的不行:

“若你放了阿果双亲,咱们这笔账就算了。”

“哈哈哈,小哥你还真是…其实,我本来也不想管这事,魔裔与百鬼族交兵,看得我都烦了,不过,…你那长剑的主人,是我异姓哥哥,他对我很好。”说到此间,可也不见白衣男子有何不悦,更无愤怒仇恨之意。

小颠听闻至此,心里凉了半截,这夜真是冤家路窄,倒叫他措手不及:

“那你为何还不动手?!”

“你猴急什么,我还没吃完呢。”

猴儿见他油盐不进,只得等着他吃完碗中四个汤圆,但那洬啼真不像是来报仇的,清秀男子吃完自己碗中的,见小颠碗里剩了三个,就伸手拿过猴儿的碗来,匆匆打扫了,之后付了钱道:

“你虽来自穷乡僻壤,但没饿过肚子,唉,这吃的可糟蹋不得,以后记着了。”

“昂…”

“那咱们走吧,找个清静的地方,再做决死之争。”

“昂…”

与这洬啼相遇之后,猴儿只觉得懵登,却总被他牵着鼻子走,这会儿,更是听话的起身就跟在了白衣男子身后。

两人前后走着,忽而,那秀气男子又攀谈起来:

“其实,咱俩如今搏命,都谈不上各为其主,那阿津罗的事,不胜其烦,若不是哥哥身在其位我要帮衬他,我也懒得领那座次名号。”

“折风楼一战,我们只是为了救人…”

“我知道,…但在这世上,就这么个对我好的人了,不巧他死在你们手里,所以我也不想活了,简单吧?”望着月轮说完这句,洬啼转头小口扁扁,莞尔一笑,只叫猴儿心中发毛。

“…简单。”

“放心,我不会伤了那双老夫妇,咱们之间的事,我不想牵连他人。”

“好吧,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。”

“哈哈,你这小哥真有意思,我哪儿是什么君子,你还真会乱讲。”

走了不多会儿,便到了罔河边一处花园,穿过月亮门,随小径石路前行半里,所见有片湖泊藏于园中,湖边林木枯索,倒是湖前那片空地,正好适合今夜决死相争。

“那对老夫妇就在林后那乘小轿中,你用不用过去看看?”说着,洬啼指点了下远处那座白顶小轿,又对小颠笑了笑。

“不用了。”

“那好,今夜若你赢了,人你带走,若你输了,我给你收尸,公道吧?”

猴儿闻听没有回话,只收敛心神,将长剑行出了鞘室,洬啼见了出鞘的黑剑,收了笑容,男子眼中忽然腾起悲伤,便也慢慢把自己的长剑拔了出来。

夜风习凉,轻轻拨开遮月薄云,冰月光浓就将白衣男子手中剑,映得精光四射,小颠初见那剑,心中抖了半下,只看洬啼的长剑如琉璃般晶莹剔透,简直让他闻所未闻,这东西真的能杀人?猴儿不禁心下思量起来,那物怎么好似冰做得一般,却不知使这样兵刃的对手又是如何的本事。

到底是如何的本事,瞬即后,洬啼这头一剑刺出,已叫小颠提起了十分精神,刹那间,白衣男子好似化作荡着薄纱白尾的鲛人,冲着猴儿便扑了过来,洬啼手中晶剑破浪而行,将夜风撕开,贯向猴儿面门,情如绝唱、势作不休。

小颠见状立时出手,他往左偏了半步,手起剑经克篇一式赤鲲吐雷,对了上去,这剑势由上自下气劲狂涌,仿若排山倒海,黑剑如张开血盆大口的鲲鱼,只将厉雷喷向洬啼。

秀丽男子手中晶剑剑锋被那巨力所引,麻利的偏过了猴儿的要害,洬啼也紧跟着抢过了小颠身前,当他停步在两丈外时,忽然,湖中薄冰被惊悸的鱼儿顶破,那鱼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陡然钻入湖中,随即,沿着湖中心那座白塔的周围,冰裂之声此起彼伏,清脆而空灵,只在夜中响得有些瘆人。

此时,猴儿呵出口白气,将长剑横在胸前,等着对手再来,可却只听到那洬啼念道:

“我这式白鲲亮角,练得还是不到家…看来,今儿这仇难报了,你不攻我一招嘛?”

“我杀你兄长在先,…你要来便来吧,我都接着。”

“唉,…如今这世道,小哥你若不绝仁弃义,可是难活了。”

“毋须多言,全看天意。”

“好吧…那我就不留情了。”

言罢,那‘浑姣鲤’忽然将左手剑指引向湖面,起手召来,湖面上顿起一道激浪在半空中化作个水球,洬啼再将手中晶剑猛然刺出,那剑气合着水球冲向乐小颠而去。

猴儿见状撤步便躲,却只见着水球翻滚旋飞,边往前走边溅射出无数水滴,那些水滴如若箭头,崩得小颠满身都是,紧跟着,他身上的银血也随着飞溅而出。

今夜受伤,可不比头一次和虞笑尘交手轻了多少,猴儿‘唉’了声,便栽倒在了湖边。洬啼见状,又引湖水于晶剑之上,转身甩剑,便将那汪水化作条水蛇,再次冲向了小颠。

猴儿倒在地上,见对手杀机重重,便也收了良心,发起狠来,待那水蛇撞在小子身前,只听‘嘭’的声炸响,之后,便是冷水被火焰焦燎的‘滋滋’声。

“这才像话。”

说罢,洬啼见小颠化作了一团火,俏丽男子忽然笑盈盈看了他眼,再来,洬啼便是蹿上湖面,手引湖水,片刻间,便在这‘浑姣鲤’脚下,出现条两尺粗细、五丈长的褐色透明水蛇,那蛇吐着水芯子,正向小颠示威。

猴儿见状也不示弱,张口吐出条火焰撞向水蛇,那火将对头撞退三丈,便转回了小颠脚下,变成了条炼火蛟龙。

正月十五的夜中,罔河水畔,幽林之中,橙红的火光冲天,只把那湾湖水照的金亮,也把洬啼的玉颜,照的泛出红润。

“我哥哥死在你手中,也不冤枉,…赤炼火猴,在这大魔国中,隐去你的身影已有几百年了…,你我生死相搏也是宿命,毕竟水火不容…”

猴儿听他乱七八糟的说,不敢大意,他口中没半句回话,精神更紧张了几分,只死死盯住洬啼,纠结是否大放杀机。

还不等他想清心事,白衣男子手中剑迎着月光,放出道道莹浪,又杀了过来,小颠看透他这招用的是鲲象十剑中的‘玄象戏水’,登时用克篇中的褐鲲拍岸,迎住了洬啼的杀招。

水蟒撞击着火蛟,将它团团围住,剑光好似漩涡中搅动着的晶珠,翻飞起杀戮的波澜。而巨大的火蛟化成鲲鱼,只将那些漩澜都击的粉碎。

在冬日里,火焰的力量竟然烧灼的如此剧烈,原是其中不光带着愤怒和怨恨,更有面对乱世的勇气和求生的执着。

那火越烧越烈之时,小颠的剑势蛮横强击,将秀丽男子驱使的水墙爆开了花,随着那水泡碎崩的,还有鲛族人身躯被破开而溅出的银血,且那血光,一泻如柱。

“抱歉。”

“多谢……”

两人各说各话,心思仿佛都不在这场生死大战之中,猴儿收住长剑,洬啼则背对着他向前走了三步,呵出口白气,突然瘫倒在地。

小颠望着半死的白衣男子,心情沉重异常,长这么大,他从没像今日这般,打自己不想打的架、杀自己不想杀的人。

他眉头紧皱,从怀中掏出百骸腐晶膏,便要去给洬啼治伤。

刚走两步,突然背后破空声大盛,猴儿猛的身子歪倒,便用剑鞘拨开了一支雕翎飞虻箭。

他正要顺着那箭的来势,去寻暗中加害的黑手,不远处的林道中,又一支雕翎箭射来,正中倒地的白衣男子,那箭穿胸透体而过,只叫洬啼呜唈惨呼,小颠则心中大骇,赶紧弃了那暗杀者,忙跑到洬啼身旁将他护住。

“是谁要害你?”

“阿津罗…或许是…天朝的刺客…”

“天朝人?那为何他们也对我下手。”

“要小心天朝人…这个…送你…”

秀丽男子口边淌着银血,倒持剑柄,将那把晶剑递给了乐小颠,见他接住之后,洬啼忽然手指林中那顶小轿,无力说了声:

“小心…”

之后,白衣男子缓缓阖上了眼帘,口中断了气息。猴儿见状心中憋闷,惊慌失措,只瞪大了眼睛望着四周,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身躯。

他深吸了几口气,平缓了心情,将蜃楼剑还鞘于腰中,提着那柄白晶长剑,另只手捻起几个钻心火钉,远远的打到林中,那火光带着曳尾划开暗夜,将深夜中的林道映得分明。

之后,火钉都落在枯枝上将其点燃,瞬间,就把那顶小轿左近照得如白昼般模样。

着急忙慌赶到轿旁,小颠借着火光看清了十五丈内之事物,见确实没有外敌了,猴儿这才撩开轿帘,只见有对老夫妇被绑在轿内,且嘴上都被堵住,那妇人见了猴儿,眼中满是惊慌,小颠忙解释道:

“伯母,我是阿果的同窗,是来救你们的。”

听了这话,那妇人先是愣了下神,之后望着身后夫君又看看小颠,呜呜的疾呼起来,那老夫子也呼叫连连,满面都是惊惶神情,猴儿见状说道:

“不着急、不着急,我先帮伯母把绳子解了,再救伯父。”

安慰过那妇人后,小颠把她搀扶出来,刚要帮她解身上的绳子和堵嘴的布条,突然背后弦声爆响,猴儿猛得拉着阿果娘亲一起扑倒在地。

果然,三支弩箭从头顶飞过,猴儿转头去看,只见得轿中那男人手里拿着匣箭连弩,朝着小颠再次射来,猴小子忙用脚去踹轿子的抬杠轿杆,轿子立刻翻倒,且那轿厢没落地时,又从其中崩飞出支弩箭,便是向着天空飞去,仿佛颗银色的流星。

“歹毒!”

小颠轻喝声,手起凌风刀便是通猛打,霎时间,十数道火刃把那轿厢打成了蜂窝,轿子中那人哼都没哼一声,便血溅当场。

看着那烧成火球的轿子,猴儿在夜中叹了口寒气,只把手放在额头上,眨了眨眼,望见满天星篷时,只觉得这夜仿若梦魇,叫人怎么都醒不过来。

忽而,声声呜咽让小颠回过了神儿,阿果娘亲的身份还需确认,猴儿此时真不着急给她解了身上绑缚,只怕这也是个陷阱,解开她,不知这妇人又会用什么法子害他,这一夜的风波,着实让猴儿不知到底该相信谁了。

半刻后,收敛了洬啼的尸身,且藏在树丛中,猴儿又将地上银血尽数用土覆盖,这才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罩在那妇人身上,解了她足腕上的绑绳,带着她回返了剥颅斋。

待见到急得团团转的夏侯震众人时,猴儿当然的挨了顿骂,但见着他带回了一个妇人,且听他说‘这兴许就是阿果娘亲’,麦塞急忙上前埋怨道:

“小颠,你为啥不放开老夫人身上的绳索?!”

“我没那胆子了,而且总得留个活口回来继续追查,我怕失手杀了她…先解开她的堵嘴布,麦塞,你天天和阿果泡在一起,有些私房话你去问问这妇人,验验她的身份。”

麦小哥闻听也觉得说得有理,便照着做了:

“这位夫人,您可知阿果身上的胎记是什么形状?是叶子形的、还是元宝形的?”

“…我闺女生下来时,浑身白嫩嫩没半点瑕玷,哪有什么胎记一说,果儿只是幼时发痘疹,她痒得受不住,挠破了一个,胸口中央留了个痘瘢,你们、你们快帮帮我,去救救我夫君,果儿她爹现在不知怎么样了,呜呜呜呜…”

小颠闻听望了眼麦塞,见发小竟有些慌张,遂听麦塞道:

“确实没有胎记,但…阿果胸口有没有痘瘢,我、我、我没看那么仔细,她也没跟我说过…”

猴小子们挠头的时候,夏侯震拿了主意:

“这是阿果亲娘应该不错,这位夫人,咱家给你赔礼了。”说着夫子给阿果娘亲解了绑缚,请她坐下,到这时,夫人才痛哭起来。

半日后,关押在海云校场府库中的阿果爹爹,被夏侯震救出,小颠也带着李蘑菇,拿运货用的板车,将洬啼的尸身运回,准备给他下葬。

麦塞这半日里,则只是守在岳母身边安抚,待老两口重逢时,都认了麦塞这半子娇客,这开年之时,也算是有些喜事迎门,聊胜于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