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第二十八话 岔事
“啊…嗯,馆主吩咐我出来办事,我开小差了,嘻嘻。”
丫头抿嘴吐出小小的舌头,显得顽皮活泼,更让麦塞看红了脸。
“我说的呢,咱们那破学宫从来不放假,怎么换了馆主之后,倒想开了。”
“哎,小颠,这位是?”姑娘饶有兴致的问道。
“呃…,他是…”猴儿此时被她问了,这才醒过神来,不知该怎么编瞎话。麦塞这时也心知不能随便透露自己村子的下落,便机灵的回答道:
“小生麦塞,是乐兄的发小,祖居樊城。”
阿果闻听这般,突然跑了过来,双手扶在麦塞前的案几上,眼中充满期待,娇笑着问道:
“喂,麦小哥,你是什么族裔来着?”
“我…我是猿族…”说着麦塞回头望了猴儿一眼,小颠这会儿也有点发愣。
“我也是、我也是!麦小哥你娶妻了没?”
此话一出,连小乐呵都跟着脸红起来,可阿果这般大胆的女孩,确实在赫都并不少见,但在芍药村中,除了伍小芹那让李蘑菇娇惯的没样的女孩,麦塞是真没见过这阵势,更何况阿果比起伍小芹来,更显贵气、雅致,再加上她这活泼劲儿,简直娇的让人心痒难耐。
可在乐小颠眼里,阿果今天却是有些反常,平时傲的不成的短发丫头,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,难道真是愁嫁愁的变了性子?想到如此,猴儿抱臂托腮点了点头,就不去管阿果怎么搭讪他的发小了。
神思恍惚了片刻,麦帅哥咬着牙,终于从唇齿间呲出声‘没’来,阿果刚要乐得满脸桃花开时,便听得浩海庐里响起一声放浪不羁的惊叹:
“嚯,这姑娘真漂亮,哎,小颠,我这逛了一大圈了,你们这书还没挑拣完呢?你说这书里又挑不出金子来,你们俩纠结个什么劲儿!”
看着李蘑菇带着市井气,陡然进了雅苑的书斋,猴儿赶紧给他提醒道:
“嘘,小点儿声,别跟这里大喊大叫的。”
“哦…,哎,小颠,你跟这位姑娘认识?”走到小乐呵跟前,风骚蘑菇终于压低了嗓音。
“昂…,我学宫的同窗。”猴儿有些发懵的、回应了刚走进书庐的村长儿子,心想你可真会挑时候跑来捣乱。
“哎,妞儿,你多大了?什么族裔的啊?”
阿果见这人冒冒失失,也没麦塞长的帅,可看他那拎着大包小裹的架势、和虽土却豪的打扮,便知道了他是个土财主,于是,女孩又拿出原来的傲气,却有些暧昧的回道:
“怎么着?你这是跟我搭讪呢?小少爷。”
“这怎么话说的,我也不知道咱们是不是同族,咱就是打个招呼,显得有礼貌不是。”
“刚才还那么风骚,一下就怂了啊,哈哈哈,可不合本姑娘的口味咯。”
“得,那我接着风骚,小爷是猿族的,妞儿你呢?”
“真巧,我也是啊。”
“有缘千里来相会啊,在下李蘑菇,敢问姑娘贵姓芳名?”
此时,见了李蘑菇这番作为,麦塞顿时没了精神头,只颔首摆弄着手中的毛笔,松开了按在按在《雪庐杂记》上的手,将那摞包装精美的书册,推到了阿果眼前。
阿果见状,忽而眼中闪过丝别样光彩,没理村长儿子的问话,却柔声对着麦塞道:
“你那么远来趟赫都不易,我看出你也是爱书之人,不用让我了,小帅哥。”
麦塞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不是让,我没那么多钱买…我身上的钱,就够买这笔和砚台的。”
顽皮的丫头闻听如此,就转到麦小哥身边,顺手将那摞书也带了过去,之后将书册推到他眼前,冲着书店老板唤道:
“老板,最后这套《雪庐杂记》我要了哦。”
之后阿果打开书套的骨襻,拿起一本书册,在那雪白的扉页上留下个淡粉色的唇印,转头对着麦塞说道:
“这书送你,就当见面礼了,你可得爱惜着看哦!”说完,便放下书册,匆匆结账离开,根本没把李蘑菇放在眼里。
看着丫头离开的身影,麦塞心头跳得有些剧烈,半晌没缓过劲来,直到李蘑菇吐出一句话,才把晕头转向的麦小哥拽回了现世:
“我去,这丫头真够味儿,我追姑娘头回让人怼回来,麦塞看你的了,记得给哥报仇。”
小颠如释重负的带着两发小离开浩海庐后,在锦山工坊内,找到了还在和铁铺掌柜的神侃的猴老爹,不知怎么的,这两个老儿如多年老友般,聊得正是开怀,烧酒正温,盘中花生米也下去了多半,看见三个小子溜达进来时,那掌柜的居然拉着麦塞热乎道:
“这就是咱家宝贝儿吧!哈哈哈,这娃长得好啊…”
“他叔,这才是,那个是我家娃娃的发小,咱娃可没那么俊俏,他随我,丑啊,你瞅这瓜皮似的脑袋,从小到大就没变过。”
三小孩着实费了些工夫,才把半醉的老爹带出了铁匠铺,和那熊族的掌柜作别后,小颠雇了辆车赶紧把众人拉回了绛云楼,到了地儿,猴儿先扶着老爹去休息,之后喂过黑狗子,才想起来还没喂过自己,就匆匆拉着发小们去附近夕市买了菜、肉,回来扒拉熟了,小子们凑合吃过,便去洗洗睡了。
这一夜,李蘑菇依旧不认新床,没睡踏实;小颠望着窗外玉华,想着远方的人,也是半梦半醒。
麦塞更是抱着《雪庐杂记》整宿没合眼,只是心中‘扑通、扑通’跳的闹人,忽而欣喜、忽而叹息、忽而温暖、忽而悲凉,直到天亮,头晕的不得了了,这才沉沉睡死过去,再醒来时已是翌日未时,太阳晒得他满头汗,他却不去擦,倒是睁开眼先看了看那套书册还在不在,显然已经有些放不下某个人了。
待麦塞下楼来吃午饭,众人正喝着饭后的粗茶,只听乐有天说道:
“没什么事的话,把这楼里收拾收拾,咱们趁早往回赶吧,这坐船得十天呢,到家不是年二十八、也是小年了。”
麦小哥闻听如此,忽然没了精神,稍显疲惫,之后坐在楼梯上,合手轻搓,想了想,叹了口气,摇头笑笑,显得既无奈又可乐,只觉得自己轻妄,竟然把那姑娘的情意当真了,这城里套路太深,还是赶紧回村为妙。
这会儿,赫都城上忽然变了风云,一大片云霭漂泊而来,渐渐便如乱絮般埋住了天棚,中天的煦和日光变得散漫起来,形成纷繁的光斑,最后盏盏金光尽灭,天上飘下冰渣雨滴,忽然就让人身上冷得起了鸡皮疙瘩。
绛云楼中众人正要去添衣,院中忽响起不大的叩门声,小颠赶紧跑到大门前,打开门上窥窗看了眼,只见得外面四、五个贲士,为首一人抬头望向猴儿时,猴小子惊呼了声:
“苍风叔叔!”
之后赶紧拉开门闩,把来人请进了院子。苍风到来,定不是小事,待将这班侠士请到屋中,小颠往火盆里添了炭、且一一敬了茶,和老爹、发小推介过后,乐有天才知这是芽芽那丫头的恩公。
要说话前,苍风吩咐麾下子弟军散开去盯着左近动静,猴老爹也把麦塞和李蘑菇送回了楼上,见稳妥了,银发刀客这才道出来意:
“烛天小子那儿出事了,聚华庭里一个叫朦彤的小丫头被人掳去,现在生死不明,这次的对头难缠,我现下缺好手相助,猴儿,你能来帮手吗?”
小颠闻听,望了眼亲爹,猴老爹也是明事理的人,说道:
“尽管去,老天给了你这身本事,该用的时候就用,大不了晚些回家,也差不了几天。”
此时,苍风给他爷俩安稳心神道:
“用不了几天,一夜一天足矣,今儿晚上去,明日傍晚前准回,到时候我送你们爷俩和那俩孩子走,我认得艘快船,保几位年前到家。”
“嗯,我去帮手。”小颠闻罢提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
说走就走,乐小颠穿上苍风带来的轻甲,拿黑方巾包了头,临出门时,他要去提那烂铁锤,却被苍风拦下,怕他露了行藏,于是,猴儿便想起了从海匪窝子里弄来的那些兵刃。
挑来拣去,猴儿选了柄三尺长的双手用厚背斩马刀,又听了他爹的,背上了那张弩子。之后,众贲士和小颠由苍风带领,就趁着天色混沌,出了绛云楼,坐上马车飞驰而去。
这马车扮作拉黑货的辎车,贿赂过城门官,出了城后,众人用唱戏的涂脸油彩涂花了脸,颠簸在土路上时,猴儿想起之前芽芽被劫那会儿的事情来,只是唉声叹气,苍风见状问道:
“怎么着,怕了?”
猴儿露出白牙笑笑:
“哪儿能,我就是想起之前芽芽的事情来了。”
“那丫头的事啊,我听说了,天朝和咱魔国之间的事斩不断、理还乱,你这么点儿大,可不是摆弄不清楚了。”
小颠叹道:“唉,我们俩之间的关系,让我琢磨不透啊。”
“这行道太深,还是让老把式带带你吧!”
猴儿打恭请道:“还请叔叔指教。”
“看见你手边的那道墙了么?”
猴小子挠了挠头,转头看了看自己身侧,除了那些沉默如斯的贲士,哪儿有什么墙,便疑惑道:“什么也没有啊…”
“你再仔细寻摸寻摸。”
小颠实在发愁,不知这墙从何而来,简直匪夷所思,只得无语:“…”
苍风见状笑了笑,忽道:
“是不是感觉既摸不着边界、又看不清形状,只觉得无计可施?可就是这么道无形的墙阻隔在你们之间啊。”
猴儿细想了想,觉得好似真是这么回事,又问道:
“那怎么能破开它?”
“只要撞不上它,就只管往前走,直到你能碰到它为止,之后用尽力打破它,不过…可能一辈子它也不会让你碰到它。”
小颠似懂非懂再三问道:“叔,还有别的法子嘛?”
“如果你不想打破它的话,就只当它不存在好了,离它远些,别无他法。”
猴儿瘪嘴叹道:“唉,叔,还是说说咱们今天要干的这票活计吧…”
“哈哈,你想不通就慢慢想着,我先给你说说今儿这事情的始末…
…这回的事,还是接着上回救芽芽那事的根由,那日我们杀的匪首,乃是魔国现在大君阿罗津手下精锐、祸魄鬼军的第一猛士多罗,明摆着,那回就是势头正盛的鬼族权贵做的好事,
…此番,他们从聚华庭掳走无辜的人,便是逼我出手,等到我去救人便要将我们一网打尽,此番去,等着咱们的定是个极凶险的陷阱。”
听到此处,猴儿不禁额上冷汗淌下,手中扶着斩马刀刀柄微微颤抖,银发刀客见状,只是爽朗大笑,却没露出半分惧怕之意,反倒是视死如归的情怀,满腔洋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