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名词的构词重叠

李小凡（1998）指出，重叠构词法有成词、转类和变义三种机制：音节或不成词语素重叠以后构成词是成词作用，词重叠以后改变句法功能变成另一类词是转类作用，词重叠以后词义强化、弱化或增加某种感情色彩则是变义作用。其中第一类非本书讨论的对象，变义和转类作用的构词重叠现象在汉语方言的名词词类中都有体现。

一 变义作用的构词重叠现象

官话、晋语、闽语、湘语中都存在单音节名词重叠后语义会改变，但词性不变的现象。

重庆（刘永绥，1997）：

AA：名词重叠后改变了语义。如：脚脚剩余的少量残物或液体的沉渣、嘴嘴茶壶、瓶子之类的容器的出口处 、米米小颗粒状的东西或小的疙瘩。

四川成都（梁德曼，1987）：

AA：重叠后与基式语义不尽相同。如：面面儿粉末、牛牛儿陀螺、气气不好闻的气味、皮皮果皮或人的皮屑、脚脚剩余的少量残物或液体的沉渣。

云南昆明（张宁，1987）：

AA：重叠式往往是专指某物，与基式意义差别较大。如：缸缸茶缸、灰灰灰尘、脚脚渣滓。

陕西合阳（邢向东、蔡文婷，2010）：

AA：重叠式与基式语义相比，发生了一定变化。如：“水水”特指菜汤，“车车”特指纺车。

山西平遥（侯精一，1988）：

AA：重叠式名词的词义与单个语素的词义有明显的不同。如：票票钞票、火火炉灶、腿腿器具下部起支撑作用的部分。

福建福州（陈泽平，1998）：

AA：很多单音节名词都可以重叠为AA式，但语义与基式有异。

如：耳耳提手、面面表面、鼻鼻小突起、饼饼扁平状物、嘴嘴开口儿。

湖南涟源（彭春芳，2007）：

AA：坑坑洼下去的地方、篓篓篓子、毛毛婴儿、泡泡肥皂泡。

变义作用的构词重叠式一般都用单纯重叠手段，与基式相比，它往往用于专指，比如平遥话中的“腿”有多种语义，但重叠为“腿腿”则专指“器具下部起支撑作用的部分”。

二 转类作用的构词重叠现象

在闽语及中原官话部分方言中，有些名词重叠后转域成了形容词，具有了形容词的性质和功能，在句子中能独立充当谓语。

1．闽语

广东海丰（潘家懿，1994）：

AA：鸟鸟、蛇蛇、猴猴、龟龟、虾虾、肉肉、脯脯、血血、毛毛、油油等名词重叠式转域为形容词，如：腰龟龟背较驮、腰龟龟仔背有点驮、饭核核饭较生。

广东汕头（施其生，1997）：

AA: A可以是名形兼类词，如“雾雾”指像雾里看东西一样朦胧不清；“水水”指像水一样稀而缺乏黏性；“铁铁”指像铁一样硬邦邦的；“粒粒儿”指粥、饭等较硬，还保留着米粒儿状。这种重叠式具有一般形容词重叠式的所有功能。

另一类基式A是独立的名词，如“雪雪”形容苍白的样子；“油油”形容油乎乎的样子；“血血”形容感觉带血腥味的或境况危急的；“书书”形容说话带书卷气的；“沙沙”形容像吃沙子一样的感觉。这类形式不具有类推性。

福建漳州（马重奇，1995）：

AA：单音名词所表示的是人或事物的名称，重叠后转化为形容词，表示与该名词所表示的事物相关的性状。比如“鼻”指人的鼻涕，而“鼻鼻”则形容某东西像鼻涕一样的黏糊；名词“布”重叠后意思为食物像渣，吃起来没味道，成了形容词；“雾雾”形容某物很像在雾气中那样迷糊、朦胧。

AAA：名词还可以三叠，形容的程度比二叠式强，表示极度形容，有时含有夸张的意味。不受程度副词和否定副词的修饰。不可以作定语修饰名词；不可以修饰动词充当状语；可以作谓语和补语。

福建泉州（林华东，2008；陈燕玲，2009）：

AA、AAA：一部分单音节名词可以重叠，重叠后变成形容词而且表示程度很深，如果进一步重叠成三叠式，所表示的程度就更深。

如：水—水水像水一样稀 —水水水很稀、柴—柴柴呆板—柴柴柴非常呆滞。

这种重叠式主要是表示事物的状态和性状，一般作补语，有时也可作定语。如：祛风油食起来冰冰祛风油吃起来像冰一样冰、阿兄生遘猴猴哥哥长得干瘪难看、即碗面煮遘汤汤这碗面煮得像汤一样稀、糜煮遘糊糊稀饭煮得像糊一样烂。

福建莆田（蔡国妹，2006）：

AA：基式是名词，如“骨骨”形容全身都是骨头，干瘦的样子；“龟龟”形容弯曲的样子；“柴柴”形容干瘦如柴；“汤汤”比喻清稀。

还有一类基式是名形兼类词，如“冰冰”形容冰冷的样子；“金金”形容亮晶晶的样子；“鬼鬼”形容狡黠的样子；“文文”形容斯文的样子。

2．官话

山西万荣（吴云霞，2002）：

AA：一批名形兼类词，如“沙、泥、土、山、冰、肉、柴”等，重叠后只能是形容词，表示事物的状态，后常跟形容词的标记“的”。如：“萝卜水水的”指水分丰富、“果嘟沙沙的”指咬起来感觉绵绵的、“脸蛋肉肉的”指肉厚而多、“脚泥泥的”指泥多、“屋里烟烟的”指烟气弥漫等。

山西运城（吕枕甲，1988）：

AA：如“山山”形容质朴、粗糙，“肉肉”形容不干练、不利索，“雾雾”形容迷蒙、昏花。

陕西宝鸡（任永辉，2004）：

AA儿的：如“土土儿”指土沫多的、“人人儿的”指小孩懂事、“面面儿的”指东西碎软。

上述两种类别采用的重叠形式一样——单纯重叠AA式，不过由于两类重叠的作用不同，重叠式的词性有异，所以其句法能力是完全不一样的，前者在句中主要充当主语和宾语，后者则主要出现在谓语、定语和补语的位置上。

改变词性类的名词重叠式，实际还包括两种类型：一类基式是名形兼类词，重叠后只具有形容词的性质；另一类基式是单纯名词，但重叠后也具有了形容词的性质。其语法意义相同，都是表示事物性状的程度很深，而且部分方言中还存在用三次重叠来加深描写性状程度语义的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