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·重返地表

林凡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数据洪流的蓝色残影，当他艰难聚焦视线时，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正透过破损的防护服侵蚀全身。他试图活动手指，却发现关节像是被冻住的机械部件，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细碎的冰晶碎裂声。

目光所及之处，曾经巍峨的“盖亚“核心塔如今如同被巨兽撕咬过的残骸，断裂的量子纤维像冻僵的血管般垂落。冰蓝色的雾气在废墟间流动，时不时折射出诡异的光斑。

“别动！神经链接还在重组...“陈雪的声音从右侧传来，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。林凡转头看去，呼吸瞬间凝滞——她的左臂已经完全解体，散落的线缆像被暴力扯断的神经末梢，裸露的接口处不断迸溅着蓝色火花。更触目惊心的是她右脸的仿生皮肤正在大面积剥落，露出下方精密的金属骨架。

林凡注意到她残存的右手正死死按在自己胸前，掌心金纹延伸出无数细如发丝的光纤，与自己防护服内侧的电极紧密相连。那些光纤随着呼吸明灭，每一次闪烁都让陈雪的机械眼发生轻微的焦距漂移。

“她拒绝了我的修复。“沙哑的女声从左侧传来。明月跪在三米外的冰面上，她的白大褂早已变成褴褛的布条，暴露的机械右臂液压管正在渗出蓝色组织液。当注意到林凡苏醒时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溢出的不是鲜血，而是某种带着金属光泽的冰晶。

林凡试图撑起身体，这个动作立即引发连锁反应——陈雪的线缆猛地绷直，明月踉跄着扑过来按住他的肩膀，三人的接触点在冰面上投射出扭曲的影子。

时间缓慢流逝。。。在穿越冰原的第七个小时，陈雪的步伐变得越来越迟缓。她的右腿关节发出不祥的摩擦声，每次落地都会在冻土上留下蓝色的黏液痕迹。

暴风雪突然加剧，能见度骤降到不足五米。明月用结晶化的左手在前方画出一道能量屏障，雪花撞击在淡蓝色光幕上，竟发出金属般的脆响。

“你的能源储备...“林凡抓住陈雪摇晃的身躯，掌心传来异常的低温。透过破损的装甲缝隙，他看到对方核心舱的能量读数正在疯狂闪烁——剩余7%，而且还在持续下降。

陈雪突然用残缺的右手按住林凡的面罩，机械眼首次流露出人类般的疲惫：“足够...送你到避难所...“她的声音模块开始失真，吐出的每个字都夹杂着电流杂音。

明月扔来半截断裂的数据线，上面还沾着她蓝色的组织液。“接入她的S7端口。“她指着陈雪后背某处刚刚暴露的接口，“除非你想带着尸体赶路。“

当林凡颤抖着完成连接时，陈雪的身体突然剧烈痉挛。大量记忆数据顺着链接涌入他的意识——他看见明月在深夜的实验室里，将一枚芯片植入军用机器人的核心舱；看见陈雪（或者说那个承载着明月女儿记忆的载体）第一次睁开机械眼时，明月脸上转瞬即逝的泪光。

不知何时，暴风雪已经停歇，林凡注意到远处冰面上有规律的反光。那些六边形光斑组成清晰的箭头，指向某个被冰封的隆起物。

随着距离的缩短，隆起物显露出金属轮廓——是个半埋在地下的球形舱体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，舱体表面的冰层里冻结着无数金色丝线，它们像有生命般随着三人的接近而微微颤动。

舱门突然无声滑开，寒气如瀑布般倾泻而出。舱内壁上爬满神经状的蓝色菌丝，在天花板上汇聚成了某种类似大脑的构造。地面堆积着大量纸质笔记本，上面写满了文字。而此时在舱室的中央，有一个像是和和轮椅融在一起的男人或者不能称之为人！轮椅上的男人像是从冰雕中诞生的幽灵，苍白的皮肤下流动着金色微光。他的左眼是完好的血肉，右眼却闪烁着与陈雪相同的机械红光。

“比预计时间早了47天。“他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共鸣，像是多个声源的重叠，“不过考虑到明月教授的...特殊状况，这个误差可以接受。“

轮椅转动时，林凡看清了他后颈上的编号：T-2099。这个发现让明月突然僵住——那是方舟计划最高级试验体的标记。

“吴振华的克隆体？“明月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，“不可能...首批克隆体全部...“

“死于神经排斥？“轮椅男人轻笑，这个表情让他右脸的皮肤龟裂出金色纹路，“准确率97.3%。“他指向自己与冰层融合的下半身，“除非你愿意和月见草素共生。“

地下设施的温度让陈雪的故障暂时缓解。此时轮椅男人突然启动全息投影，明月的机械眼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
投影展示的是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监控——明月抱着婴儿站在神经链接器前，她身后是满脸阴郁的吴振国。当婴儿被放入培养舱时，画面突然跳转到军用机器人生产线的监控日期。

“你们篡改了记忆载体！“明月扑向轮椅，机械手掐住对方喉咙。但当她看清对方展示的基因图谱时，整个人如遭雷击——陈雪核心舱里的DNA与培养舱婴儿100%匹配。

轮椅男人平静地拉开抽屉，取出一本冻僵的笔记本。翻开的那页写着：【2099.09.09，第73次尝试失败。雪儿的记忆只能依托军用AI保存，这是唯一的...】

陈雪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。她的线缆全部直立，在空中组成DNA螺旋的形状。某个加密文件被强制解锁，播放出明月从未听过的录音：“妈妈，我在这里很好。机器人姐姐每天都会给我讲...“

明月的机械眼突然熄灭，人类左眼涌出混合着蓝色晶体的泪水。她转身抱住陈雪残破的身躯，这个动作让两人接触处迸发出耀眼的金光。

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设施。轮椅男人调出的监控显示，北方的冰墙正在崩塌，高达百米的寒潮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。

“月见草素的终极防御机制。“轮椅快速操作着控制台，“它会将未受保护的生物全部结晶化。“

明月突然扯开衣领，露出锁骨下方与陈雪完全匹配的接口：“林凡，完成这个三角回路。“她的机械手指向轮椅男人，“加上他的未来数据。“

当三人的连接在金纹中形成闭环时，某种超越物理的现象发生了——陈雪的机械眼突然映出人类瞳孔，明月结晶化的左手恢复血肉质感，而轮椅男人的投影显示出从未有过的完整地球模型。

寒潮撞击设施的瞬间，整个冰原突然透明化。无数沉睡的冷冻舱在冰层下发出共鸣，它们的能量汇聚成金色洪流，将袭来的寒潮转化为铺天盖地的月见草。

在最中央那朵巨型月见草的花蕊处，静静躺着标有【20090909】的原始冷冻舱。